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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戾王宠姬 此生一别,再难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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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儿目色一滞,心扯般痛苦。她能说什么?经历了那么多,就若有情也再回不去了,“我的孩子只是我的孩子,与祁冥夜无干。”

“眼见每十年的灵境问鼎将至,你若执意生下这孩子,可有想过后果?”

她已破阴,本身灵力大减。若拿掉婴儿,她的余下的灵力还能得保。若将婴儿产下,婴儿便会凝聚起所有的灵力,她自身余下的灵力会也尽传至婴儿身上。水湘月便是怨怼母亲的灵力尽数传承到她的身上,才那般痛恨她这个姐姐。

“我知道,若我不能在问鼎会上用圣灵石为各国巫师重聚灵力,便彰显着圣女之位该异人了。”微儿深深叹了口气,“其实回头想这两年,自从有记忆后我在乎只是你和爷爷,什么圣女,我根本不看重了。”

“那你能容忍水湘月一直霸占着圣女之位,剥夺属于你的荣耀么?”

“她要占着就占着,我在不乎。”

“可是师傅不会允许的。”

微儿闻声不言,手放在小腹上,“不论如何,这孩子我会留下,你告诉爷爷,后果我自己承担。至于宫瑾轩那里,你可先让他们回去,等到我诞下孩子之时再让他们过来。”

“微儿,师傅不会同意的。”叶尹依然坚持。

微儿亦不肯松口,“这是我的决定。”

这个决定一下,就代表着她要彻底与灵境脱离。她不再是高贵的灵境圣女,只是民间一个普通的妇人。

“你不必急着复我话,夜深了,早些休息。”

微儿不吱声,看着叶尹皱着眉宇离开。她让尹哥伤神了,她明明最不愿意看到尹哥为她为难的。两年的时光蹉跎,就能让尹哥为她不安么?

手不由觉的放在小腹上,这一刻,微儿很难过。

一夜浅眠,没能改变任何决定。

微儿执意将孩子留下,叶尹没得办法,只好将此事传达给师傅知道。他很清楚师傅是不会同意微儿的决定,希望师傅能打消微儿的念头。

满怀心事送走宫瑾轩和沈兆南,临别前二人之中特别是沈兆南的沮丧之色,的确令人动容。

道清得到消息,很快去而复返。

重新出现在微儿面前,他的表情严肃到让人难以不重视事态的严重性。

“事情我都听尹儿说了,就若宫瑾轩对你有恩,你也不能拿自己的前程作为报恩的条件。”

爷爷从未用如此郑重的口吻与她说过话,微儿自知此次的确触到爷爷的底线。自从决定要留下这个孩子,她便再无有过不要这孩子的念头。就算是爷爷出面,她也不能答应。

微儿缓缓跪在爷爷面前,眼泪缓缓流落,带着哽咽的声音说:“爷爷,微儿知道这次让爷爷伤心了,可是这个孩子,微微真的很想留下来。”

“给我个理由。”如此说着,又在细细打量微儿。这是那个曾经天真无邪的灵境圣女么?这两年俗世的境遇,竟让她愿意舍弃拥有的一切要做个普通的女子。

理由?微儿想不起,这只是个执念,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执念,“我想要这个孩子。”

“这是你现下的意愿,我说的是理由。”

微儿抬起泪眼,又磕下去头,“求爷爷成全。”

最终她还是没能给他答案,道清无奈的一声长叹。他想用强制的手段逼迫微儿就范,可若是那样做,他就会毁了微儿。

微儿一直磕头不起,而师傅也一言不发,这让站在旁边的叶尹很是着急。

其实拿掉这个孩子也不是必须的,离问鼎灵境的君主集会还有整整一年时间。道清心下千思百计,有了主意,说:“你既是如此坚持,爷爷也不难为你。”

叶尹意外的看着师傅,微儿更是吃惊不小,“爷爷,您答应了?”

道清不作声,起身走了出去。

微儿还跪在地上缓不过神来,叶尹却追了出去。

连廊里,叶尹难以置信的问:“师傅,你怎么会答应微儿同意将孩子生下来?”

道清驻步,答非所问,“回头我会让离鸢过来帮忙,直到微儿将孩子诞下这段期间你无事便不用回灵境,在此好好照顾她。”

叶尹张了张口,还没出声,师傅又走远了。

他没再追上去,因为知晓师傅不会再与他讲什么。他了解师傅,微儿更了解师傅,所以当师傅同意此事时他和微儿才会倍感吃惊。微儿现在正因孩子得以保下闪神,脑子不清醒。可他是清醒的,师傅答应微儿,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可师傅不告诉他,这太让他担心微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

几日后,尹微园来了位与微儿年纪相仿的女子。她急匆匆的冲进园中,在看到微儿时,笑着盈泪一把将她抱住。

……

九月后,微儿在一阵似活生生被撕裂的痛苦中诞下一名女婴。

此时离问鼎灵境十年君主集会还有三个月。

……

叶尹开始虽不赞成生下这孩子,但孩子一落地他比作娘的微儿还爱不释手,惹得离鸢直笑话他大孩子终于有小孩子玩儿了。

虽是如此,微儿一味沉浸在孩子诞生的喜悦之上,他却不敢有丝毫放松。若是男婴也就罢了,偏偏是女婴,且这孩子一出世他便试探过她的灵力。她所拥有的灵力,足可堪当下任灵境圣女。

他已向远在楚都的宫瑾轩递去消息,虽不能告诉他用何法子能救沈兆南,但只要沈兆南能痊愈,他也不会在意自己用的是什么法子。

“微儿,你还没给孩子起名字呢。”离鸢抱着孩子坐在榻沿上笑道:“都生下来快二十天了。”

微儿还在月子期间,伸手轻触女儿可爱的小脸儿,目中尽是慈母情怀,“名字得慎重,我可不敢马虎。”

“再慎重也得有个称呼呀,你快仔细想想。”离鸢催促。

微儿叹息道:“难为我。”

“什么事情难为?”微儿语声一落,叶尹撩袍入来。头件事,自是将离鸢怀里的孩子移到自己怀里来。

“我们在说给孩子起名字的事,师哥,你说叫什么好?”离鸢抬眼问。

“对哦,还没给我的宝宝起名字呢。”叶尹边逗弄边说,“你这样问,一时间我也想不到好的,等我想好拟几个出来,你们挑挑,捡个最好的给宝宝。”

“瞧你哪儿样儿,就像是自己的似的,快给我。”离鸢去抱叶尹怀里的孩子,“男人就是男人,一辈子都学不会如何抱孩子。”

叶尹讪笑着没跟离鸢争,只说:“我和微儿有事要说,你先把孩子抱出去。”

离鸢笑笑,抱着孩子离开。

叶尹坐在离鸢坐的位置上,伸手为靠在床头的微儿掖了掖被角,“沈兆南一行已在路上,不日即到。”

虽说是成全宫瑾轩,但一想到会在孩子身上割个小口放血救沈兆南,微儿就开始心痛了,“孩子会伤得很重么?”

叶尹摇摇头,“五滴血即可,剩下的事情我来做。”

五滴血?也就是不用在身上割个口子,只扎一针即可。然微儿心下还是心疼,叹息道:“是债就要偿,是恩就要报。等到他们到了,你来告诉我。”

这话叶尹听着有些感伤,他明白微儿此时的心情。一说到沈兆南,难免不会想到宫瑾轩。想到宫瑾轩,不可能忘记远在东昭王宫的某人。

怀孩子期间,微儿时常神游天外。他知道她轻抚着隆起的小腹,心里想的却不是腹中的孩子。

三日后,宫瑾轩一行人到达尹微园。

微儿一直呆在屋子里,只是离鸢很气愤的向微儿告状。说师哥竟然将她支开,她不放心中途返回,竟见师哥拿银针扎宝宝的拇指,孩子疼得哇哇大哭。

“平日里他可是最疼宝宝的,今天怎么像生了魔性似的伤害宝宝,真是太过分了。”离鸢不依不饶的纠着此事不放。

也不怪得她生气,她不知这个中原由。拉着她坐到身边,“好啦,我这做娘的还没生气呢,你气什么。”

离鸢疑惑的盯着微儿,“还真是,师哥拿针扎宝宝你怎么不生气呢?难道你们有事瞒着我?”

微儿浅笑不言。

“微儿,我一直扭着师哥问这孩子是谁的?师哥就是不告诉我,后头烦了就让我来问你。现在我问你,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微儿唇畔的浅笑瞬间尽逝,继而沉默不言。

她知道离鸢好多次想问她,差不多都是尹哥叉开话题她才没在意。

“算了,你若真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离鸢有些心疼微儿缄默的颜色,缓缓道:“我得到消息,大长老明日就到,前儿来了客把客房给占了,我得下去将师哥院子里的偏房收拾出来让师哥住,大长老住师哥的屋子。”

咋一听爷爷要来,微儿高兴之余又不勉有些担忧。

不知为何,自爷爷应下她生下孩子始,除了充满感激之外,还有一层薄薄的忐忑。

此时听离鸢说爷爷明日就到,她有点儿莫名的恐慌。

傍晚时叶尹告诉她,对沈兆南的治疗已经结束,伤口亦缝合完毕,只待膑骨从新生长,他便恢复如偿了。

微儿放心了,“药师爷爷有没有说这种方法需多少时日能起效用?”

“伤口恢复总得有个过程,何况是膑骨新生。”叶尹轻轻笑道,“你好像有些急切?”

微儿微微颌首,“我只是不愿让有人知晓我住在这里。”

微儿口中的‘有人’说的是宫瑾轩。说起宫瑾轩与她的缘份,的确不知为好。“可这一时半会儿他们是不能离开尹微园的,而且不久便是三君问鼎灵境之期,听说楚都王已在准备起程,宫瑾轩在这儿也好有个接应。”

三君问鼎灵境,无疑祁冥夜也会出现。她微微偏头看着还未起名的女儿,心下百感油生。

“离鸢和你说过了罢,明日师傅就要到了。”

微儿看向尹哥,有些担心和不确定,“尹哥,你明确告诉我,爷爷会不会伤害孩子?”

他不会伤害孩子,但他一定不会放过你。叶尹心中的担忧不压于微儿,但他却不能让微儿更添不安,“傻瓜,宝宝这么可爱,师傅怎会舍得伤害她?”

微儿勉强的展露一抹笑意,那笑太无力,“也是,我相信爷爷不会伤害宝宝的。”

叶尹陪着她笑,不再言语。

翌日,雨一直从天明落到晌午,还未见有停歇的意思。

微儿怀里抱着孩子,温柔的目光似皎洁的皓月慈怜。

祁冥夜那么想要一个孩子,圣灵石应该在他身上配戴快一年,目下他是否也有子女绕膝?若是他知道自己生下他的孩子,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他那么恨她,费尽心力报复她,这孩子又岂能得到他的垂爱?所以,她可怜的女儿生下来便注定不会有父亲。她只有娘亲,而她这个娘亲,会用尽自己的一切保护她,爱她,要给她世间最美好的,要让她不输给祁冥夜的任何一个孩子。

这一生一世,这对父女都不可能见面,而她亦不可能再见到祁冥夜。

这是一种痛得彻底的悲哀,她要怎么做才能将他忘掉?

所谓忘,亡与心结合。亡即死,心死自是能忘了。

迎面的风有些冷,怕凉着孩子微儿转身准备将女儿放进小睡篮里。却见离鸢领着爷爷走了进来,微儿一惊,下意识抱紧怀中骨肉,轻唤,“爷爷。”

道清并未因着微儿眼中一闪而过的怯惧露出不满,反而高兴的笑道:“听说是个女儿,快让我瞧瞧。”

爷爷伸出手来,微儿只得将孩子递了过去。

道清抱在怀里,细瞧的确是个乖巧的孩子,赞道:“和微儿幼时一模一样呢。不过爷爷第一次抱你,你哇哇大哭。瞧瞧这孩子,居然一点儿也不怕我,真是胆大呢。”

“微儿会好好教她,孩子知道爷爷会疼她,怎么会怕呢?”微儿一语双关,即提醒爷爷不要伤害孩子,也在说明她不会和孩子分开的意思。

“那是自然。”道清逗弄着小宝宝说,“叫什么名字?”

“还没起名呢,尹哥说他会拟几个好名字给我捡,可是这两日太忙还不曾顾上。”微儿如实回答,告诉自己所有的臆想都是自己多心。

道清‘哦’了一声,便吩咐去将叶尹唤来。

微儿以为是爷爷急着想给孩子起名字,愈加放松警惕。

“师傅,您找我。”叶尹进来说。

道清将怀中孩子交到离鸢手里,“把孩子抱下去罢。”

离鸢也不作他想,听话抱着孩子下去。

微儿一见离鸢抱走了孩子,心倏地拎起,“爷爷,您有事要跟微儿说么?”

道清捋着胡须,随即一挥袖,房门便扣上了。

那清脆的响动惊得微儿的心乱跳不已,“爷爷……。”

“微儿。”道清回身看着微儿,目色尽显肃穆和威严。从怀里掏出一袖珍锦匣,一打开,顿时雾烟四溢。他从锦匣内取出一粒纯白色粒丸,“把它吃下去。”

微儿错愕的瞪大双眼,看着那粒丸,颤粟着声音退步。寒雪是灵境药师的秘宝,服下寒雪,忘情绝恨,加以催眠之灵力,甚至能使人忘掉自己是个人。“寒雪,爷爷你让我服下寒雪?”

“你没得选择,微儿,孩子你已生下,该无牵挂了。”

“不……。”微儿盈泪痛苦摇头,心似揪扯一般,“不,爷爷。我要我的孩子,我不能忘了她,让她在世上孤苦无依。”

“我方才已试探过,这孩子的灵力不压于当年的你,所以我会好好待她,她将会是灵境下一任圣女。”离三君问鼎灵境之期已不远,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我可将她生下来,并不是想让她成为灵境圣女。”泪水滑过颜颊,微儿跪在地上,“爷爷,微儿求求你,你放过我和孩子好不好?对了,灵境还有月儿,微儿不在这些年,她不是做得很好么?”

“月儿没有灵力,何况灵境又并无大事发生根本用不到灵境圣女,她才能轻易过关。再者她心术不正,根本不能在池莲峰为各国巫师恢复灵力。”

“可是微儿的灵力也大不如前,就若回到灵境也不可能完成圣女的义务。”她揪着最后一点儿希望,提着心等待爷爷打消强迫她的念头。

“那你是要抛弃灵境,抛弃爷爷了么?”

不,她不想抛弃爷爷,微儿摇头。

道清道:“只要你服下寒雪,爷爷自会有办法助你恢复灵力。”

不难看出爷爷的决心,可是微儿的执念亦不肯就范。她将目光看向尹哥,希望他替自己向爷爷说情。可是尹哥却无能为力的摇头,甚至不忍再与她视线相对。

跪走到爷爷膝前,微儿开始求他,“爷爷,微儿不能没有孩子,求求你……。”

不待微儿说完,道清封住微儿的穴位,轻捏她的下颌,将寒雪塞入她口中再合上。

微儿不能动惮,绝望的泪水滴落在道清的手背上。寒雪入口即融,道清算准时间再一抬下颌,微儿全然咽了下去。

道清又解开微儿的穴位,“微儿,这世间所有事都有定律,你违背定律,或者提前或者延后,都将付出代价。”

微儿瘫躺在地上,整个身子缩成一团。寒雪的寒意侵噬着她体内的每个角落,一阵如蚁嗜咬的折磨瞬间袭尽全身。

她痛苦的在地上滚来滚去,叶尹痛苦的看着,忍不住欲上前却被道清拦下,“这只是开始,你还是留着精力准备准备后面的事情。”

叶尹不敢违命,手握成拳。

好难过啊!微儿在痛苦中冷汗涔涔,发丝被汗粘在颜容上,说不出的狼狈和痛苦。口中还断断续续的说着话,虚弱得让人心疼,“不要……,爷爷……,求求你……不要。微儿要……孩子,微儿还……还没给她起名字……。”

道清弃耳不闻,他知道此刻若心软,一切努力都将附诸东流。

“啊……,爷爷……,尹哥……尹哥……,救救微儿……救救微儿……。”

“师傅。”叶尹实在忍不住了。

道清看看时间也差不多,走在已动不了的微儿身边又封住她几处穴位。接着将她横抱起放到床上坐着,吩咐叶尹,“去门外守着,不准任何人进来。”

叶尹知道师傅要做什么,事到如今,再无挽回的余地。

微儿破阴产子,体内的灵力尽失大半。他要将自身的灵力传给她封存在她体内,此法虽能让她恢复灵力,但每月月圆之夜必须月下打座沐浴阴灵,而打座期间她意识全无,自身安全无从保障。有了灵力便不能存内力,所以只能让叶尹教她些防身的招式,再加以灵力催生以备不时之需。

掌袭她的后背,感受寒雪散布的讯息,待到时机成熟,他才慢慢将灵力注入她体内。

门外的叶尹站在屋檐下,担忧着屋子里所发生的一切。远远的看着离鸢抱着孩子走过来,那襁褓中的婴儿哭声凄厉。

“怎么回事?孩子怎么哭得这么厉害?”叶尹担心的问离鸢。

离鸢边哄孩子边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哭个不停,我怎么哄都哄不住。估计她是想娘亲了,所以我就抱回来给微儿。唉,门怎么关着,你怎么又站在这里?师傅呢?”

面对离鸢的问题,叶尹无从作答。

而叶尹的沉默也叫离鸢警惕起来,她看着师哥难看的脸色,“发生什么事了?师哥,你快说呀?”

叶尹眸角的余光瞟向屋内,偏偏那两扇扉挡住了一切。

离鸢越想越不对劲,想闯进去瞧瞧,却被叶尹拦下,“师傅在里,和微儿有正事说。孩子太闹,你抱到别处去吧,别打扰他们。”

既是师傅在里面,离鸢的确不敢擅闯。但见师哥脸色如此难看,师傅和微儿所说的事情一定很严重。

她只得抱着哭闹的孩子离开,走了不远突然发觉不对呀。孩子哭得这么大声,微儿不可能听不见。她那么疼孩子,不可能会充耳不闻。

一定是有事发生。她匆匆走回来,再想开口问师哥时,门突然被拉开了,她看到师傅站在门槛后,脸色不善。

“师傅,你怎么样了?”瞧着道清精神不好,叶尹忙扶着他。

道清摇了摇头,说:“人老了,不中用了,这么点儿小事都累成这样,扶我回房去休息罢。”

“那微儿?”

“微我无事,只是睡着了,醒了就好了。”道清又看向离鸢怀里哭闹的孩子,“微儿睡着了,别去吵着她。”

叶尹扶着师傅离开,留下离鸢满脑疑问回不过神来。

“师傅,离鸢会生疑。”在送师傅回房的途中,叶尹说。

道清叹息道:“捡些她该知道了告诉她。”

“是,师傅。”

整个空气充满湿意,透过半掩的窗扉,满眼秋的景致。

坐起身,屋子里的陈设古朴简雅,很有尹哥的风格。桌台上燃起的檀香,袅袅无语。

床榻上的女子容色沉静如潭水,一双幽目润如秋波。眉弯如银勾,细腻的轮廓如描似画,肌理病态苍白。一缕青丝坠在胸前,发梢静触纤纤指节,薄凉惟美。

‘喵——,喵——。’

听见猫叫声,玉眸微斜,真见一只通体幽黑,四脚踏雪的猫咪扭着腰身来到床前,在女子的疑惑中跳上床榻,竟大胆偎在她怀里。

这是哪里来的猫?女子正百思不解之际,突然听到有人唤她,“微儿。”

螓首略偏,但见尹哥走了进来。他看她的目光很奇怪,探寻中又夹杂着担忧。

“尹哥,我怎么会在尹微园?我明明在河边给你和爷爷扎花环……。”微儿又突然想起什么,美目瞪得圆大,整个身心都开始慌乱起来,“是月儿,月儿把我推到河里,她想淹死我。”

叶尹赶忙来到床前,握着她的手安慰她的不安,“没事了,没事了,月儿不在这儿。”

微儿渐渐平静下来,又问,“我何时下山到尹微园来的?”

尹哥温柔的笑道:“你被月儿推下河后,不知在何处头碰到了石头撞伤了,一直睡了很久很久。我担心月儿还会伤害你,就请师傅同意把你带下山来了。”

“我睡了很久?有多久?”

“快三年了。”

这么久了呀,微儿想她的头一定被伤得很重。低下头,又见怀里的小黑猫,“这只猫是你养的么?”

“是呀,你昏睡后,我想会你在某个时间醒过来,然后想给你个惊喜,就让它时常围着你转,现在它跟你可是很熟悉了。”叶尹一边编着瞎话,一边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微儿。

微儿释然的叹息道:“原来如此,它叫什么名字?”

小铃铛,可是叶尹不敢这么说,“你没瞧见它四脚踏雪么?它就叫踏雪。”

“踏雪,踏雪。”微儿呢喃着小猫的名字,突然捂着胸口拧眉。

叶尹紧张的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微儿也说不上来哪儿不舒服,摇了摇头,“兴许是才醒过来,有些不适应。尹哥,我想爷爷了,我想回灵境。”

“好好,我们明天就起程回灵境。”叶尹将猫猫抱开,“你再躺着休息会儿,我去准备准备。”

微儿点头,目送叶尹离开。

徒然觉着头晕,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叶尹出了屋子,迎面见到离鸢抱着孩子走来。

“微儿醒了是不是?”离鸢一见叶尹劈头就问。

叶尹点头,“我们明日就起程回灵境,你则必须先留在尹微园,过些天再回去。还有,不能让微儿知道你在这里,更不能让她知道孩子的存在。”

“微儿好可怜。”离鸢低下头,看着襁褓中乖巧的小婴儿。“宝宝也好可怜,她连名字还没有。”

叶尹一声长叹,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这孩子生来命就不好,往后的路亦注定坎坷。她本无辜,是我们这些大人造的孽。师傅已说过她便是下任灵境圣女,希望她从小明理,不要怪责她的母亲。虽然时间短暂她亦不记得什么,但至少她的母亲曾真心疼爱过她,就叫她小意吧。”

“小意?”

“嗯,取回忆的意思。”

离鸢忍不住落下泪来,“一定要这么做么?微儿不会愿意的。”

“师傅为此也付出了代价,照他老人家的吩咐做。”

感受到师哥语气里的沉重,离鸢不忍再有所呵责,低声应道:“我知道了。”

麒麟山灵境圣地,虽说谈不上四季如春,但季节相对平衡,没有太冷亦没有太热。山中有四座山峰,中间均有连峰桥相接。连峰桥下云雾弥漫,桥下景致若隐若现,是处极好的赏景处。

长老们住在四峰之首——云宵峰;圣女落住次峰——灵峰;每十年的三君问鼎灵境,三君是住——龙啸峰;余下那座青女峰是守护灵境的白衣灵士和随仆们居住的。

微儿抱着踏雪走在连峰桥上,今日阳光正甚,可以清楚见到峰下不远处那泊碧蓝色的湖水。湖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四周葱郁林木倒映在湖面上光影灼灼。

“我怎么感觉自己像离开了半辈子似的。”此时的微儿,心静得出奇,抬眼看向叶尹,有些难以置信,“我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尹哥,你告诉我,这是真的么?”

叶尹伸手握着她的手,“你当然是真的回来了,快去见师傅吧,他听说你醒来,一直就盼着你回来呢。”

说到她那么想见的爷爷,也只是静静的点点头并未见半分激动,微儿有些不认识自己,而且这种意识越来越糊涂,仿佛自己就是一个冷心冷情之人。

‘喵……。’

踏雪醒了,还是向微儿怀里拱拱身子。

二人先去了云宵峰,却并未见到爷爷,仆人说几位长老正在一起商议两个月后三君问鼎灵境之要事。微儿觉着不便打扰,就先与尹哥回了灵峰。

一踏上上灵峰的石阶,微儿有种异常久违之感,或许是许多未回来了罢。

迈过门槛,放眼望去,亦如自己记忆中那般。

“见过圣姑。”

有婢女迎上来,但微儿并未表露一丝喜色。这婢女虽乖巧,但却不是她从前的婢女,“你是谁,美鱼呢?”

“回圣姑的话,美鱼姐姐两年前就下山嫁人了。”

下山嫁人?美鱼可是说过终生不嫁的,怎会落山嫁人?移眸看向叶尹,她不作声。

叶尹叹息道:“你不在的这几年,一直是月儿住在这儿。她嫌弃美鱼侍候过你,便私自做主将她配了人。”

“岂有此理。”微儿眉色一凝,几分怒意尽显。

“奴婢都重新收拾过了,请圣姑移步。”婢女恭敬言道。

微儿举步微抬,但见西侧的那株大蓉树,枝杆上的根须似乎长了许多。

踏雪的脖子上一直系着一条黄丝带,亦有个小铃铛。乍一瞧便会觉着黄丝带多事了,她解下黄丝带放下踏雪。步履稍转走向那株大蓉树,将那条黄丝带系在枝头。

退后一步,随即默默的看着黄丝带在清风中飘游……。

两个月后,灵境玄门大开,三君携各自的巫师进入灵境。

然,东昭王祁冥夜与巫师风宇哲却迟迟未现身。得到可靠消息确是到达灵境,却是在安楼的那个小镇上住了下来。

两个月中,叶尹教授微儿武功招式。招式虽然生硬,但一旦用灵力催生,便动作流畅顺利,甚至能与他过招。

尹哥不言,微儿也感觉到自身的变化。只是一切都无迹可寻,她也就懒得去在意。

美鱼下山嫁人,连带她的双生妹妹水湘月也不见了。偶尔想到她到愿见见她,却想不起见到她该说什么做什么?甚至连她将自己推进河里的事都快忘得一干二净了。

微儿初始还觉着这样的自己不正常,然日子一久,她发现想得太多的自己才是不正常的。

离鸢突然一日回来,竟带回一个幼小的婴儿,说是爷爷寻到的下一任灵境圣女,暂交由她照顾。

微儿奇怪离鸢每次将孩子带来灵峰时,总有意无意想让她多接近孩子。她有些厌烦,便让她别将孩子再抱来。

离鸢离开时失落受伤的眼神让微儿的心莫名揪扯,她捂着心口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她——讨厌这样的感觉。

“圣姑,属下查到美鱼的下落了。她嫁给安楼一个小镇上的肉贩子,日子过得很苦。”

白袍灵士来报,微儿闻声并未有何反应。

白袍灵士亦不敢擅自作声。

须臾后,微儿才道:“具体在什么地方?”

“水井巷外的第二个店铺。”

“知道了,你下去罢。”

“是。”

安楼这个小镇,虽说平日里也不清静,但每十年总会那么大热闹一次。

目今安楼的大街小巷都多了许多外来人,他们都是来看三君问鼎灵境的。灵境作为三朝的均衡者,又不知会提出怎样的意见让各国百姓受益。

此时镇上最豪华的酒家二楼,靠窗边坐着两位尊贵的客人。店主家虽说不清二人的身份,但一见那气势与华度便知是大贵人。很有眼力劲儿的让那一桌周围都腾开了位置,独享清静。

“一想到妃卿即将苏醒,我竟有种不知所措的感受,想不到我也会有乱了分寸的一日。”风宇哲端起茶盏苦笑。

“也只是这个时候而已。”祁冥夜淡淡的笑着,手不自觉握着系在腰间的芙蓉袋,里面装着十一的彩石。

“等到我聚集灵力救活卿以后,下个十年你就得靠自己撑起整个东昭了。”风宇哲语带抱歉,为了妃卿,他只能对不起祁冥夜了。

祁冥夜却并不以为然,强势的言道:“我是东昭王,撑起整个东昭自是份内事,与你何干?”

若是旁人听了君主与巫师的这段对话该疑心巫师不忠了,可是风宇哲不会,“你还真是不可理喻,就若我是个没有灵力的巫师,好歹也能帮你打打杂嘛,别说得我不相干似的。”

祁冥夜轻哧一声,端起茶欲饮时,眸角的余光霎时扫到楼下大街上正移步的一抹倩影。赫然起身,吓了风宇哲大跳。

“怎么啦?”

祁冥夜手里的茶盏掉到地上,锐利的目光似鹰隼般紧盯着他熟悉到骨子里的影子。

风宇哲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顿时眉宇紧拧。他一直担心的事情,真的就要发生了么。

这一年里,他并未将十一的真正身份告诉祁冥夜。否然以他的性子,岂能放着十一不管。冲撞灵境,就若他是王,责任也是难以承担的。

圣灵石一年不离祁冥夜的身,偏偏这一年中后宫还是无侍姬有孕,连带他都怀疑自己的推测是否准确了。

“只是像而已,都一年了,你还不能忘了她么?”

祁冥夜不言,只身大步下楼。

一白衣女子青纱掩面走在大街之上,那一袭冷凝的气质不时引得数人侧目。偏她视若无睹,有目的性的移步。

水井巷,微儿还是知道位置的。毕竟这镇上的尹微园是她下山的住处,这镇上的每个角落,尹哥都带她游玩过了。

站到一胭脂摊前,微儿买了一盒美鱼最喜欢的樱色颜。

又听见不远处正叫卖美鱼最喜欢吃的果子糕,她正待前去采买,一男子突然站到她面前阻着去路。

微儿抬眼,但见那男子轮廓清明,一袭儒雅之意在衣着上更加突显。

男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女子,那一双静若秋潭的玉眸正是他记忆中的。他坚信自己不会认错人,哪怕她瞧着自己的目色携尽寒意,青纱掩面瞧不尽颜容,甚至散发着疏离之感。

“十一姑娘。”

十一姑娘?微儿见这陌生之人说着陌生的话,不加理会便欲离开。

谁料那男子又拦着她,“十一姑娘,难道忘了在下宫瑾轩了么?”

宫瑾轩?十一的记忆里没这个人,“公子认错人了,我不叫十一,亦不认识什么宫瑾轩。”

宫瑾轩疑惑的看着她,难道自己真认错人了?可这身姿分明就是十一姑娘,让他不自信的是这份冰冷得拒人千里的气质,的确不似十一所有的。“是在下唐突,兴许真认错了人,敢问姑娘芳名?”

既是认错人便是与她无干,还问什么芳名?微儿举步离去,余下宫瑾轩尴尬的拱手众人之前。

……

微儿继续前行,买了美鱼爱吃的果子糕。穿过水井巷,很容易就找到第二个铺头。

那里果真有个肉档,可她记忆中的美鱼却完全变了模样。

她看到美女穿着粗衫麻布,一根筷子绾住头发,脸色呈腊黄色,更是憔悴得不堪入目。围着油腻的围裙,卷着袖子露出半截轻重不一的於痕,正坐在肉档旁洗涮着猪腿蹄。而她的右边,站着一膀大腰圆的男子,半脸络腮胡子难掩横肉,嘴里还叼着一根草叶子,整个形象粗俗不堪。

“猪倌儿,我买的猪腿还没清理干净呀?”来了一下人模样的男子问。

“对不起,对不起,一会儿就好了,客官你稍等等。”猪倌儿一边陪笑,转头却拉下脸来,并狠狠的向正洗猪腿的美鱼猛一推,“真没用,洗个猪腿还洗不干净,你的饭都白吃啦!”

美鱼被推倒在地,打翻了洗猪腿的木盆子,脏水大半都翻倾到美鱼身上。奇怪的是竟无人看笑话,仿佛对此事已见怪不怪了。

“瞧你婆娘单薄的小身板儿,我真怀疑你有没有给人家饭吃。”等猪腿的男子嬉笑道。

猪倌儿呵呵笑了声,又冲美鱼吼,“客官的猪腿都被你弄脏,还不快进去端水出来重洗。”

美鱼慌忙起身,进屋去端了一盆水出来。可是她走下台阶时踩滑了脚,那盆水惯性的泼到猪倌儿背上,美鱼又摔到地上。

猪倌霎时怒心了眼,一脚猛踹美鱼,“你要不要这么没用啊!一盆水都端不住,你个臭婆娘,我养你干什么吃的。”

等猪腿的男子见一时半会儿拿不了猪腿了,便道:“我先走了,过会儿再来拿。”

猪倌儿依旧奴颜媚骨的赔着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会儿保证能让您取走。”

等猪腿的男子一转身,猪倌的脸又换了。他撸了撸袖子,握住拳头狠狠的对美鱼说:“看我不好好教训你,我叫你不长记性。”说完,拳头没重没轻的落到美鱼身上,直打得美鱼叫痛不已。

“你个没用的东西,看我好好收拾……你。”猪倌教训着美鱼,徒然见到一双涅白色绣着紫绢花的花丝鞋站到眼前。他扬着拳头,抬起来,奇怪的看着那一袭身姿妁华的女子,不敢再下拳头。口气却不善,“我教训自己的婆娘,你看什么看,多管闲事。”

而美鱼看到来人时,叫苦声却赫然而止。她忘记了疼痛,瞪大着泪眼,张开口却愕然得叫不出声来。

猪倌儿站起身,看着这青纱掩面的女子,“你也不像个买肉的,滚一边去,你挡着老子做生意了。”

微儿只是冷冷的盯着他,一言不发。

那猪倌儿被盯得发毛,可他生平怕过谁?挥起拳头比划着就要揍向微儿。

美鱼尽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和勇气,迅速挡在微儿面前,“不准你打她,你要打就打我好了。”

猪倌儿顿时来气,“干活儿也不见你有这股精神劲儿,你给我滚开,老子就打给你看。”说完一把将美鱼又推倒在地,挥起拳头向微儿袭去。

“不要……。”美鱼担忧的大叫。

微儿掌中已集灵力,然那千钧一发之际,却有人抢先她握住了猪倌儿的手腕。

只见那人浑身散发着一股强势的存在感,如雕刻般鲜明的轮廓俊逸非常。一双深遂如子夜星辰的遂目杀意尽显,迸发的寒意足以媲美地狱。

又听得一声破裂声,猪倌儿痛得脸丑陋的扭聚在一起,他的手断了。

“啊……。”

猪倌儿一声惨叫,引来众多人围观。但由于一股煞气太重,人们只敢远观不敢靠近。

美鱼爬到微儿面前,跪好姿势,抬眼看着她泪水止不住涌落。

微儿半弯着腰,伸手去理美鱼粘湿的刘海。美鱼却僻过头避开,“奴婢浑身肮脏不堪,不敢玷污主子。”

美鱼的声音卑微得听不见,可微儿就是听见了。“是因为这个男人么?”

美鱼闻声,看向猪倌儿,眼中竟是怒恨。

她不作声,可微儿什么都看见了。

直起身,微儿走向猪倌儿。步步无声,却步步透着令人惊悚之感。在猪倌儿面前站定,他被陌生男子折断的手臂半搭在空中。微儿薄唇轻启,一字一句听不出感情,却能让猪倌儿惊惧万分,“不论是谁导致美鱼落得如此下场,然最初毁掉她的是你无疑。既然你喜欢手脚并用欺负人,那也尝尝被人欺负的滋味罢。”

微儿语声一落,众人只见她挥袖一过,一道凌厉的寒意快如疾风向猪倌袭去。猪倌儿的脚踝上两寸便开始溢血,他瞬时跪在地上,痛苦的喊叫起来,“救命啊!杀人啦,杀人啦……。”

这还真是杀猪般的叫声,微儿敛眉一怒,右手一抬,地上的水滴立时悬于她的指尖。轻轻一个弹射,水珠儿顿时打进猪倌儿的喉间,他再也发不出声来,因为他的喉珠碎了。

“伤了人,就该付出代价。”

微儿回身复站到美鱼跟前,“起来,跟我回去。”

有生之年她还能再回灵境?美鱼激动的看向主子,但又很快难过起来,“奴婢被迫与此人成婚,虽是被迫,成婚却是事实。奴婢若想再侍候主子,必先拿到他的休妻书。”

还得这么麻烦么?但见那猪倌儿,脸色惨白的瘫在地上,一手被废,就若还有只手健全,也不见得认识半个字。“你识字,去写来。”

美鱼领命,很快就写好休妻书。猪倌儿不会写字,美鱼便用他的血让他按了手印。猪倌儿气得脸色更加难看,更气昏了过去。

见事已了,微儿欲走。转身之际,得见方才出手相救的男子。他用探寻的视线打量自己,似乎要将自己看进他的眼里。这样的视线微儿不喜欢,甚至有些厌恶。

男子靠近她,更放肆到伸手欲触碰她的颜颊。

微儿读不懂他靠近时目光中流连泛滥的复杂,本能的后退一步,“你想做什么?”

“十一,我找到你了。”

十一?微儿徒然记起方才亦有人拦住她的去路唤她作‘十一姑娘’,“你也认错人了,我不是十一,更不认识你。”

她语气里的陌生和冷漠让祁冥夜有些愤怒,亦有些受伤。可他找到她了,怎会再放任不管。疾步至前,伸手就要抓住她的瞬间,却被她旋身避开。

无尽的失落感顿时袭遍全身,祁冥夜心下无力,手却握成权,“十一,你的确长本事了,可别认为就能从我面前逃开。”

一个荒唐的人竟对她说出如此荒唐的话,微儿冷道:“莫名其妙,美鱼,走啦。”

“是,主子。”

看着十一二人走远,风宇哲出现在祁冥夜左侧,看不出情绪的笑道:“她若是十一,岂会待你如此陌生?”

“她若不是十一,身上又岂会满是十一的气息。”

风宇哲无言,只能说逃离祁冥夜的十一根本不会将祁冥夜放在眼里,待他再冷淡都不出奇。偏偏身边的人是个不自觉的主儿,今日重逢,又不知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你先回去罢,我过会儿再回去。”他要跟着十一,不能让她再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

“不了,我方才遇到宫瑾轩,晚上约了他吃两杯。”

“随你。”说完,祁冥夜跟了上去。

而风宇哲脸上的笑意,却渐渐的淡了下去。方才他一直在旁边凝视着十一姑娘,她对祁冥夜的那份陌生绝不会是装的。她真的忘了自己曾是十一么?还是她练就了忘心的本事,就若祁冥夜再与她重逢,亦不能再动摇她的心?那怕是一个眼神。

微儿并未领着美鱼直接回灵境,主要是美鱼身上的伤和情绪还不稳定。反正在安楼这个小镇上她有落脚处,先住两日再说。

夕阳开始落山了,无垠天际的美景让人留连忘返。微儿驻足仰眸,眸角的余光却扫着那跟着自己一下午的男子。

整个下午她给美鱼重新买了衣衫,买了鞋子,还去瞧了大夫。而这一路,那名男子一直跟着她们。

尹微园门前,微儿忍不住回头看过去,“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而祁冥夜更注意的却是‘尹微园’三个字。‘尹微园’,‘尹微园’,——尹哥。

“你的尹哥就是住在这里么?”祁冥夜走过来,看着十一的视线充满妒忌。

“你怎会知道尹哥的事?你到底是谁?”毕竟她甚少与人接触,而这尹微园也只有少数人知晓。

祁冥夜怒意横生,她竟然装作不认识他。伸手瞬间扯下十一掩面的青纱,看着那张记忆中的颜容清晰的出现在眸仁里,他如何能把持住自己,“我是谁,只怕你永生永世都记不了。什么铁是郎心,妾亦绝情,十一,你逃不掉的。”

今日怎么遇上这么个泼皮无赖,微儿不悦敛眉,“荒唐。”

随后拂袖进入尹微园,剩下祁冥夜站在原地。低眼瞧着手听青纱,紧紧的捏在手里。

“冥,你怎么会在这儿?”

听到有人唤自己,祁冥夜斜身一瞧,竟是宫瑾轩与风宇哲。

宫瑾轩和风宇哲皆一眼认出祁冥夜手中的青纱是归谁人所有,脸色均有不同变化。

“你们才是,怎么会出现在这儿?”祁冥夜问。

“我住在这儿。”宫瑾轩作答。

祁冥夜一愣,随即不怀好意的笑了,“听说宇和你今夜吃酒,不知本王可否加入。”

是可以加入,但祁冥夜的态度着实令人起疑,“这个当然没问题。”宫瑾轩略带疑惑的说。

微儿走在园子里,管家文叔一路跟着等着圣女吩咐事情做。

“十一姑娘。”

又是十一,微儿驻步,摇身朝声源处望去。又见一俊美男子映入眼中,他衣着随意,身姿挺拔。让人在意的是他拄着拐杖,走路缓慢且一步一停。

她与尹哥说过,这尹微园除非他们亲自带人来,否则不准外人进入。此人在住在这儿,可尹哥明明远在灵境。“你是谁,怎么敢擅闯?”

沈兆南怔住,他奇怪的看着微儿,“十一姑娘真是健忘,连在下沈兆南都不记得了么?难得当初我们还一起合作过。”

他在说什么胡话?微儿皱眉,“可我不认识你。”

沈兆南正欲开口,微儿却又听到有人出声,“十一姑娘。”

今日真是怎么了?怎么总遇到说胡话的人?微儿略带薄怒回身,见到除了在大街上拦她路的人,一直跟着她的人,又多添了一陌生之人。微儿一眼便能识出他身上略带灵力,料定是某朝巫师。

“文叔,园子里怎么突然多出这么多生人?你是怎么看园子的?”

难得圣女动怒,文叔吓得跪了下去,拱手回道:“回禀圣姑,除了宫老奴不认识的二位,楚都的三王子宫瑾轩与沈兆南公子自三个月前就一直住在这里。”

三个月前,也就是她还在尹微园时的事,怎么未听尹哥说起过?“这么说来尹哥也知道此事了?”

“公子是知晓的。”

微儿一声长叹,“罢了,你起来罢,告诉他们不准靠近存梅阁。”

“是,圣姑。”

微儿继续移步。祁冥夜自那一声‘圣姑’始,心口便似塞着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看着微儿就要走远,他跨步欲追上前去,却被文叔拦了下来,“圣姑有令,请这位客人不要难为老奴。”

而此时,宫瑾轩和风宇哲亦明白祁冥夜奇怪的地方在哪儿了。

事关灵境,祁冥夜只得收敛。回身严肃的盯着风宇哲,用从未有过的语气质问他,“我一直怀疑是你助十一逃走的,现在看来并不是假设。你早知她的身份是不是?所以才会暗中帮着她逃跑?”

风宇哲从来没把握能骗得过祁冥夜,因为祁冥夜有揭穿他和不揭穿他的自由。“你应该明白我这么做的用意。”

明白,自是明白,亵渎灵境圣女,事情若闹大,他会失去整个东昭王朝。

手不由自主的握着芙蓉袋,如此一来,那夜十一遗留下的是真的圣灵石。

还有,若十一是圣女,当年灵境放出圣女回到灵境的消息便是假的。又转念一想,其实这样做也不是不能理解,为保天下太平,灵境此举亦无可厚非。

祁冥夜不语,沈兆南却携着无尽的嘲讽言道:“当年自己不懂珍惜,以为自己是王就有随意占有和伤害别人的权力。我倒是很支持十一姑娘对东昭王你的冷漠,知道这是什么吗?夜路走多了,总会撞见鬼,这就叫报应。”

祁冥夜厉眸一闪,半阖着眉眸危险的朝沈兆南看去。他敲碎了他的膑骨,想不到他居然有办法再站起来。邪佞的勾起一方唇畔,“沈大公子是在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本王不介意你再多开尊口,以便本王能再次好好昭顾你,不过再不会有机会让你站着和本王说话的机会就是了。”

“你……。”沈兆南被气得无语,又因思兰还在东昭王宫,他现在必须得忍。总有一日他会手刃这个恶劣的男人,为他曾经所受的屈辱报仇。

此时存梅阁里,美鱼跪在微儿面前,泪眼朦胧,细数这几年的遭遇。“自从圣姑离开灵境一年后,水姑娘就住进了灵峰,她苛待灵峰上下,许多姐妹都被她逼得不得不离开灵峰。”

她最为看不过眼的是奴婢,嫌弃奴婢笨手笨脚,服侍不好她。有一日奴婢又见有姐妹受罚,向水姑娘求情被连累。奴婢斗胆顶撞,说如果是圣姑,绝不会这样对待奴婢们。就因为这次顶撞,几日后她便让灵士将奴婢绑了送到那猪倌儿那儿成婚。”

奴婢成婚后逃了数次都被那猪倌儿捉回来毒打,后来奴婢怀了孩子他才对奴婢稍稍好点儿,但还是时常怒骂奴婢。孩子在六个月前的某夜发高热,那猪倌儿却醉酒大睡,如何也叫不醒。奴婢身无分文,又求医无门,只好眼睁睁看着孩子死在怀里。那猪倌儿见孩子死了,更加对奴婢打骂不断,稍有不顺便是脚拳相加,奴婢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自尽。他却发现了奴婢这个念头,不再喝酒,天天盯着奴婢。

本来奴婢已偷偷准备好砒霜,就在今夜毒死那恶夫后自己再自尽。没想到圣姑您来了,救了奴婢还替奴婢报仇了。奴婢叩谢圣姑救命之恩,谢谢圣姑。”

“你知道水湘月现在去了哪儿么?”说起来她回到灵境后就再未见过水湘月,倒是有问过爷爷,爷爷说‘提她做什么,她回到她该去的地方了’。

什么是她该去的地方?她们是双生姐妹,偏偏身承灵力的人是她这个姐姐。此时忆及,她从来不曾探听过有关水湘月的事情。只是偶尔会在灵境见到她而已。她住哪儿?我们共同的父母可还在世?这些她一味不知。

美鱼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道。自从嫁给那猪倌儿,奴婢整日羞于见人,根本不敢抬头。”

“你起来罢,大夫还给你开了药,自己下去煎来服了。”微儿叹息道。

“是,奴婢告退。”

美鱼拉开房门时,夕阳早已落尽,天的尽头,一片残血般的艳红。

深深一个呼吸,感觉自己的人生终于可以重新开始。收拾好心绪,岂料还未走几步,却见大长老座下弟子叶尹身影。

公子一见自己,眉色忧心一拧,随即疾步近身,迅速将自己拖离存梅阁。

来到一墙角,叶尹紧张的盯着美鱼,“你跟圣姑都说什么了?”从白袍灵士那里得知微儿打探美鱼的下落,料不到她居然会私出灵境找美鱼。若是美鱼不明就理说错话引得微儿起疑,事情可就要糟。

美鱼被公子如此认真严肃的表情给吓着了,“奴婢不知……公子指……指何事?”

“唉呀……。”叶尹一声急叹,有种对牛弹琴之感,“你可有跟圣姑说及她当年失踪之事?”

美鱼垂眼细想了想,最终摇头,“奴婢逢难遭遇圣如相救,一心直感激圣姑。圣姑当年失踪之事奴婢是想问来着,毕竟奴婢担心圣姑。可奴婢还来不及问,圣姑顾念奴婢伤势,吩咐奴婢去煎药自服了。”

叶尹松了口气,认真的警告美鱼,“你记住,圣姑从未失踪,她只是受伤后被我带走了,听明白了。”

不明白,可是美鱼不敢如此回话。但有件事她懂,就是不能在圣姑面前提圣姑失踪的事,“奴婢知道了,奴婢记住了。”

“好了,既然圣姑把你寻了回来,往后圣姑的生活还是由你服侍,仔细些,下去煎药罢。”

“是,公子。”

美鱼点点离开,叶尹却似还心有余悸般回不过神来。

然而此时,还有件事情让他特别担心。水湘月从镜花府回来了,得到可靠消息她亦在安楼这小镇上栖身。因着她身边跟着本事高强的镜花护卫,他的人找不到二人的具体下落。

眼看三君问鼎灵境之期已至,水湘月期待以久的露脸机会终要到来。偏偏这个时候师傅将她迁走,微儿回来恢复了身份。她不会放过微儿,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就若她杀了微儿,灵境为有圣女出面亦不会将与微儿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的水湘月如何。

安楼镇热闹却不大,相信她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本来在灵境还算安全,怎么也料不到微儿竟为了美鱼下山。为保安全起见,还是尽快将她送回灵境才是。

深秋的夜,静谧中寒意遣绻。一勾新月溢着皎洁薄淡的银色,茫茫然的覆淹着尘世。

美鱼送来晚饭时说今日跟踪她们的人亦住了下来,微儿没怎么在意,必竟与她无干。

站在院子中,玉足轻点上了屋顶,整个尹微园尽揽眼底。尹哥当初让她住存梅阁是用意的,站在这屋顶上,又观尽尹微园中的一切。

美鱼告诉她尹哥来了,是来接她明日回灵境的。只是她至今未见着人,不知为何事给耽搁了。

仿佛是头一次自己跃身上屋顶,微儿一袭白衣沐浴在薄淡的月色之下,身姿缥缈,衣袂在风中摇曳,如梦如仙。

直看得某人遂眸发直,感叹万千。更甚至让某人忍不住现身得见。

入耳的声响与方才不同,微儿感到有生人接近,而且还是两个陌生人,然她却并未顿时揭穿。想着不会呆得在久,岂知二人似乎并未有离开的打算。

“能得尹哥赏识,三王子该是君子。”

她终于记得他是谁了么?此时的宫瑾轩似乎忘了尹微园的管家文叔在微儿面前提过他的身份。“十一姑娘,在下虽有所怀疑,但几经确认姑娘的确是十一姑娘无错。在下不是有意冒犯,却不知姑娘为何不肯相认故人?”

几经确认?故人?微儿微微斜身,一袭弧痕在月光下清逸脱俗,“三王子有何证据证明我是你口中所述的故人?”

是想要考他么?这可是难不到他的,“还记得当年姑娘几番病重,都是在下用香雪续命,姑娘才得已重生。”

“如此一来,三王子还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在下不敢居功,只是姑娘想听,在下只得如实相告。”

然而宫瑾轩的话在微儿听来十分荒谬,她是离开了灵境,却是在这尹微园中疗伤。若他真与自己沾亲带故,为何自己醒来不见他踪影?分明是得知自己灵境圣女身份,想与她套近乎好为楚都获得好处。

“三王子来见我,只是为了说这些么?如果说完你就可以回去了。”

她的冷漠果然让人难以接受,她不认他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么?靠近一步,“十一姑娘,你可是有什么苦衷?若真有难为之处请告诉在下,在下定会为姑娘解忧。”

“为什么?”微儿闻声心里多少有些触动,正视着宫瑾轩,玉颜恬静的问,“为什么我对你如此冷漠,你却以德抱怨?”

这里不是东昭王宫,虽然东昭王祁冥夜就在这个园子里。但十一出了东昭王宫,有了灵境圣女的身份,她便不会再是侍姬十一了。所以,他可以没有顾忌的开口,“实不相瞒,在下对姑娘倾慕已久,为姑娘做任何事情,在下都绝无半点怨言。”

倾慕?是了,除了倾慕外,谁能有本事让一个人为另一个人付出一切呢。那个叫十一的女子若得楚都三王子倾慕,或许并不是坏事。可惜她不是十一,垂眉低声呢喃,似说给人听亦如自言,“十一很幸运。”

宫瑾轩闻声,顿时心花怒放,一股从未有过的欣喜之色悬于眉梢。他疾步靠近微儿,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你认我了是不是?你认我了是不是?”

微儿吃痛敛眉,更应有人如此靠近而心生厌恶。正待她欲做出反应时,一片树叶带着极强的内力袭向宫瑾轩。宫瑾轩为避脱松开了微儿,迅速朝树叶袭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男子纵身而上,站到离微儿不近不远之地。他冷俊的轮廓充满邪气和危险,深遂的视线透着不可侵犯的庄严和冰冷的杀意,纤薄的唇启开,周围顿时降下几个冰点,“宫瑾轩,你始终不长记性么?”

这话让宫瑾轩想到十一与沈兆南逃离后被抓回刑司房之事,他看到十一被东昭王打得奄奄一息,欲靠近,东昭王一鞭响在他手畔阻止了他。“你听到我们的对话了。”不是疑问是肯定。

祁冥夜怒意丛生,他的沉默便是回答。

“当年我虽不知发生什么事情十一姑娘才有幸逃出东昭王宫,但只要她逃出来,便不可能再属于你。而且她真正的身份是灵境圣女,若是你再敢伤害她,便是与灵境、楚都和赫连为敌。”

“你不用吓唬本王,你还不够资格与本王叫板。”祁冥夜嚣张的瞪着宫瑾轩,摄人的气场正彰显着他此时有多么的愤怒。他的十一非但认了宫瑾轩,面对宫瑾轩的表白居然还说什么‘十一很幸运’。她什么意思?翅膀硬了,就想飞出他的囚笼了么?

“你……。”看来祁冥夜为方才的话气恼不小,按照从前的印象,十一要遭殃了,他不能让十一再受到东昭王的伤害。急急朝微儿喊,“十一姑娘,你快过来,他会伤害你。”

“伤害我?”微儿纳闷。

“你难道忘了么?当年在下只是给你送了送药,你就被东昭王踢到吐血。”

东昭王?好像在灵峰有听到人议论过,说楚都与赫连两朝君主都进了玄门,独独东昭王迟迟未至。赫然看向祁冥夜,微儿敛眉冷道,“你是东昭王祁冥夜?”

“哼……。”一声冷吟,祁冥夜的余怒未消,“怎么,认了三王子现在准备认本王了么?十一,你在耍什么花枪?真以为一个小小的楚都三王子就能把你从本王手中夺走,你就能得到他的庇护了么?”

“东昭王……。”宫瑾轩实在害怕祁冥夜伤害微儿,胸口似堵着千斤巨石,“你这话什么意思?就算在下只是一个小小的楚都三王子,我能给十一姑娘的东西你绝对给不了。”

“那你能给她王后的位份么?你能让她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么?你能为她撑起一片江山任由游阔么?”

不能。宫瑾轩只是楚都三王子,楚都的王储早就注定是大王兄宫瑾玉,虽然大王兄体弱多病,但世袭为大是老祖宗订的规矩,他根本不可能反抗。何况他还有个二王兄宫瑾雷,虽说是个不学无数的家伙,但怎么轮也轮不到他这个第三。

“如果你能给她这些,为何当初要那么伤害她?”

面对宫瑾轩的质问,祁冥夜有些讶口。可这又如何?一想到方才十一那句‘十一很幸运’,祁冥夜的脑子仍能看到火光燎原。于是,他绝情的说:“她自找的。”

简短的四个字,却冲涨了宫瑾轩。他向十一表明心迹,才得到回应却被祁冥夜来破坏。从前在东昭王宫他不能不忍,今日,他不必忍。瞬间抽出腰间软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祁冥夜袭去。

祁冥夜未带兵器,却不见得会落下风,两人很快缠纠打在一起。

而此时的微儿,沉浸在那句‘她自找的’的话里。她似乎在哪儿听过这句话,偏偏如何也想不起来。

再此时,宫瑾轩竟被祁冥夜逼退一步,险些掉下屋顶。微儿手聚灵力掌风一起,另一手拽住宫瑾轩救了他。

祁冥夜见状,明俊的轮廓怒意更添,“你居然出手救他,不惜与本王动手。十一,你的胆子到底是谁给你的。”

“不用别人给,这种结果完全是拜你所赐。”松开宫瑾轩,微儿双手一上一下架好招式。

“不用其他人给十一胆子,王可以认定妾身是在顶撞王,但这样的结果是王您一手调教的。”这是此刻祁冥夜脑海中浮现的一句话,正是十一临别前那夜邀他相见的其中一句话。不知那个时候她为谁说话,反正这个时候为救宫瑾轩而顶撞他就不行。

“十一,你又要激怒我是不是?”

这话微儿听不懂,而宫瑾轩却在微儿之前做出反应。再次与祁冥夜纠打在一起,二人从屋顶打到院中,又从院中打到屋顶。而这一次十一看得出东昭王是出了全力,宫瑾轩虽说不是节节败退,但已有落败的征兆。

再次见到东昭王狠袭宫瑾轩时,微儿旋身拦在宫瑾轩前面。手聚灵力挥袖,化去了祁冥夜危险的掌风。

7.戾王宠姬 此生一别,再难相见

--------转载自柳风拂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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